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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青冥(1 / 2)

夏昀玥从心魔发作那日起,就一直待在晴山苑磨剑,偶尔会出门,他似乎拿捏好了那个度,终于体会到了最初用安神泉对抗心魔的那种状态:自我约束,恪守自持。

晴山苑的东邻居苏姚对唐九倍感好奇:这小子不太对劲儿。

首先,她发现九儿这次回来之后,在家待的时间很长,不怎么出门,就算出门也是当晚就回家,从来不在外面过夜。

其次,九儿过去回晴山苑长住时,从来不锁院门,他好像觉得自己家里没什么东西能给别人偷盗似的。但这次回来之后,经常锁门,仿佛家里有什么宝贝,必须得藏好喽,怕人盗去。

有时苏姚来找九儿,敲了半天都没有人来开门!于是她掏出了自己的拿手绝活——翻墙进院,却发现屋子被夏昀玥用结界封起来了,这是将人拒之门外的意思。

苏姚在屋外扯着嗓子喊他。

夏昀玥仿佛听不见。

她觉得非常奇怪。

这小子究竟是怎么啦?为何整天关着门不见人?还用结界阻挡不让人进屋!他究竟躲在里面做什么?

她又忍不住想到唐九刚回来那日,屋里传来的那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据唐九自己所言,那是他从醉欢楼带回来的人。难道说这俩人整天在屋里………躲着怕她发现?

苏姚“呸呸呸”,打了自己的嘴巴子。

她原本是不希望如此的,她希望唐九能找个姑娘家好好过日子。

不过如今看到唐九的变化,她不禁有了些思想转变——如果这醉欢楼里带回来的人能抓住这臭小子的心,能管住他不让他再到处寻花问柳,那也何尝不是件好事!

当然,这一切都是苏姚自己的想象。

对于剑体而言,晴山苑的三个月何止是精雕细磨这般简单。这三个月跟夏昀玥的点滴陪伴像是他颠沛沉重的生命中最鲜亮纯粹的一抹色,那是宛如黎明的东方既白,又添了一笔柔光橘晕的情窦初开。

其中令剑体印象最深刻的是,夏昀玥除了铸剑以外,还重新绘了图纸。

剑体忘不掉晴山苑里提名“闻哼斋”的书房,忘不掉房间里的油墨香,忘不掉一张张浅褐色宣纸翻过来又折过去的“哗哗”声响,忘不掉夏昀玥那指腹粗糙的手在起、收、旋、挑之间妙笔生花……

其实夏昀玥先前已经画好了一版图稿,但后来打磨剑的过程中又觉得不满意,于是将图稿揉掉重新绘图,一遍又一遍修改,再深入琢磨剑的各部分细节。

剑体常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还陪着他绘图,看他手执笔在纸上轻轻勾勒,线条流畅,一挥而就,有时甚至整张脸都差不多要贴在那图纸上,细细地勾画花纹。

废弃的图纸堆成了小山,笔墨更换添购了数回,甚至桌上的那盏魔石灯都燃烬了,被换新了两次……

转眼秋去冬来,天气已经明显转寒,晴山苑中的那颗果树已经落叶归根,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杈,甚至天空都开始飘雪花。

夏昀玥不再出门了,整个人像是闭关辟谷了一样,他似乎是进入了铸剑的最佳状态,完全将自己沉浸在其中,除了继续磨剑以外,他已经开始着手制作剑体的其他各部分结构。

然而冬日的剑体变得更加冰寒,仿佛摸一下就能粘掉一层手皮。但夏昀玥没有因为剑体冰寒而懈怠拖延,依旧每日坚持磨剑,剑体好几次都见他的手冻得发紫,每次磨完剑都要涂伤药。

后来每当剑体回想起那双好看的手上层层叠叠的厚茧、冻伤的疤痕,都引咎自责。

夏昀玥对于他来说已经不再是一个寻常的结了契的主人,而是赋予他灵魂躯体、发肤容貌的血缘之父。

他打心底里愿意称之为是自己的父亲。

此恩重于万壑山峦,深于浩瀚沧海。

再生之德,无以为报。

不过渐渐的,他开始意识到,自己对于夏昀玥的情感并非单纯的寸草春晖,还有另一种昏暗阴影下的禁忌之情。

刚开始他发现自己总喜欢盯着夏昀玥的脸看,无论是磨剑时,还是绘图时,他常常痴望着那张脸,虚无的目感一点点将这张脸上所有的细节印刻在他的脑海中。

后来,他的注意力逐渐集中到夏昀玥的唇齿间,他总是望着他的唇出神,他觉得那两瓣丹红尝起来或许是甜的。

再后来,他偶尔有机会浅寐做梦都会梦见夏昀玥,梦见夏昀玥对他笑,跟他打闹开玩笑,甚至梦见夏昀玥又像上次那样肆无忌惮地挑逗他、撩拨他……而他竟然不胜羞赧。

而每当夏昀玥提起唐薪,他都会感觉闷闷不乐。

他记得有一晚,夏昀玥连续打磨了几个时辰的剑体,累得直接趴在桌上睡着了。夏昀玥在梦中喊了一声“唐薪”,刚好被他听到了。那时他情绪有些自控不了,引得剑体闪烁青光,那光甚至还带有些赤红的晕彩,夏昀玥都被他惊醒了。

他开始意识到,他嫉妒唐薪。

可他为何会嫉妒唐薪?

莫非他喜欢上了夏昀玥?

有了这个猜想时,他无疑是慌乱的。但后来随着这种强烈的占有欲频繁攻心难下,他慢慢接受了自己喜欢上了铸剑师这个事实。

可谓是:

一朝血染霜屠印,约法定七章。

百日问君金炉响,纯火百炼钢。

一季秋寒石墨香,潇潇剑尺芒。

晴山朝暮抚寒凉,爱妒心中藏。

…………

话说夏昀玥心魔发作的三个月都在晴山苑铸剑,心魔退去之后,他才返回灵域。但回灵域承酣阁后,他并没有休息,趁着先前那股热乎劲儿,继续赶工,一晃又是三个月。

剑体足足挨了六个月的打磨雕刻,再加上先前百余日的灼烧锻打,历时约十个月,终于苦尽甘来获得新生。